火星以自己所遭受的肉体折磨和精神摧残来告诉读者,“五七干校”并不是一个学习马克思主义、磨炼革命意志的“大学校”、“大课堂”,而是一所泯灭个性、摧残人格、强制学员驯服的“驯奴场”。而这些“奴”则是来自一支不断被分化被瓦解的群众队伍。 “奴”群中的大多数虽然不是权势者的依靠对象,却是造成“天罗地网”、“汪洋大海”这种群众运动的物质基础,其中也不乏告密、诬陷、摇旗呐喊和助纣为虐的丑类。
“造奴”之外,便是“造鬼”,无端制造出人群中那百分之五的“大鬼”、“小鬼”、“冤鬼”。并让这些“鬼”长时期面对群众运动的强大政治攻势。“鬼”的对立面,就是“神”了,“造神”就是“三忠于”、“四无限”、“早请示,晚汇报”这些近似宗教性的膜拜。对这些荒唐的历史现象,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:“造神运动”、“造鬼运动”是在“造奴运动”的基础上产生的,没有了“奴”,“神”是虚空的;没有了“奴”,百分之五的“鬼”也无由抓出。而酿成这历史悲剧的“奴”,正是丧失了独立人格和意志、泯灭自我而屈从于一种“一句顶一万句”的“思想”的中国知识分子,更为可怕的是,如鲁迅先生所说的,“许多中国人似并不悟自己之为奴。”
正因为“并不悟自己之为奴”,才会有了那么荒诞绝谬、近似疯狂的一幕幕闹剧:有镰刀不用偏要用手去拔豆秧,而且不准戴手套,大田成了愿意接受改造的知识分子同地主资产阶级决裂的好战场;大冷天进城干活,要发扬“啃干馍精神”,喝碗热面汤也成为“阶级斗争新动向”;滂沱大雨中列队观看电影《地道战》,是接受毛泽东思想教育的好机会;放着电灯不用,每人都要买回一盏煤油灯来读毛著,这叫“一盏灯精神”;猪倌养猪,活学活用,为了“亲口尝尝梨子的滋味”,而去尝猪食,还立下誓言叫牢树一个“忠”字,狠斗一个“私”字,突出一个“尝”字,坚持一个“亲”字;其它如“宁要革命化,不要机械化”,“当一辈子老黄牛,走一辈子五七路”,“身居茅屋,心向北京;脚踩黄土,胸怀世界”等标语口号,标榜的都是以“驯服”和愚昧为荣。
这些虽然是发生在河南淮阳“五七干校”的一个侧面,但都真实准确地反映出那个时代的印记,这些荒谬、疯狂但却难以忘却的经历和创痛,不是亲身经历的过来人,即使有神来之笔也是无法描述的。作者在叙述往事时,提出了一个这样令人深省的问题,中国是不是存在着知识分子群体?